建言小微企業稅收政策
作 者：白景明，許文 來 源：中國經濟報告發表日期：2017-02-14
中國目前對小微企業實施了一系列稅收優惠政策，且稅收政策也在不斷調整，扶持力度不斷加大。但現行小微企業稅收政策在政策范圍、支持力度和政策落實等方面也存在一定的問題，有待進一步調整和完善。為充分了解小微企業的稅費負擔情況，筆者對遼寧、上海、安徽、江西、山東、湖南、廣東、四川、甘肅、寧夏等地547家小微企業的稅費負擔、享受現行稅收優惠政策和稅收征管情況進行了問卷調查。
現行小微企業稅收政策存在的問題
1.小微企業稅費結構還有待優化
從增值稅（營業稅）和企業所得稅等稅收優惠政策看，小微企業尤其是微型企業，在享受增值稅（營業稅）起征點政策、企業所得稅的優惠稅率和減半征收政策后，其稅收負擔應低于大中型企業。但有關小微企業稅負重的觀點一直在社會上流傳，因此，有必要對小微企業的稅費負擔問題進行深入分析。
根據調查，在有效的506家樣本企業中，企業繳納的稅款占營業收入比的平均值為5.59%，收費占營業收入比的平均值為3.06%，二者合計占營業收入比的平均值為8.65%。具體看，按照營業收入對企業進行分類，各類小微企業的稅費負擔呈現以下三個特點。
（1）規模越小的企業稅費負擔越重。四類企業三項稅費負擔指標的平均值如圖1所示。可以看到，隨著營業收入的遞減，三項稅費負擔指標全部呈現升高的態勢。以稅款占營業收入比為例，營業收入10000萬元以上企業為3.23%，2000-10000萬元企業為4.07%，300-2000萬元企業為5.61%，300萬元以下企業為7.22%，稅負依次升高。
（2）收費負擔加重是小規模企業稅費負擔重的根本原因。小微企業的繳納稅款和收費占比情況如表1。可以看到，隨著營業收入的減少，稅款占稅費的比重也逐漸降低，而收費占稅費的比重逐漸增加。這表明規模越小的企業收費負擔越重。
（3）規模越小的企業間稅費負擔的差異越顯著。對繳納稅款占營業收入比、收費占營業收入比和稅費占營業收入比三個稅費負擔指標在四類企業中的方差進行計算，結果表明：隨著營業收入的減少，三項稅費負擔指標的方差均是遞增的。以稅費占營業收入比指標為例，營業收入10000萬元以上企業該指標的方差是0.17%，2000萬-10000萬元企業是0.23%，300萬-2000萬元企業是1.47%，300萬元以下企業是2.71%。這表明營業收入越低的企業類別中，稅費負擔指標的離散程度越高，分布越不均衡。
2.對小微企業的稅收支持力度有待進一步加大
盡管小微企業的稅費負擔相對不高，但考慮到稅收優惠政策實施中的相關問題，以及企業發展中存在的融資難、成本高等諸多困難，仍有必要加大對小微企業的稅收支持力度，幫助小微企業突破發展期的相關障礙。
（1）部分稅收優惠政策的門檻較高。調查結果表明，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的受益面較窄。現行適用于小微企業的稅收優惠政策共有8條，在全部547家樣本企業中，任何一項稅收優惠政策的享受比例都沒有超過50%。這表明，雖然國家出臺了很多稅收優惠政策，但是能夠享受這些政策的小微企業比例不高。究其原因，還是與相關稅收優惠政策設置的政策條件有關，例如小型微利企業要求同時符合應納所得稅額、資產規模與從業人數三項條件，要求較為嚴格。
（2）現行稅收政策在解決小微企業發展瓶頸方面還有待完善。現行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對于降低貨物與勞務稅和所得稅的負擔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未能針對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生產成本上升較快、社保負擔重、轉型升級難等發展瓶頸設計相關政策。例如，給予小微企業的稅收優惠政策對于解決融資難問題無實質性幫助，需要從金融機構對小微企業貸款的稅收政策角度加以考慮。
（3）財產稅的優惠政策缺位。財產稅中的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稅等稅種，與企業使用的房產、土地等資產因素相關，但與企業的實際經營狀況關聯度不大。目前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主要集中在增值稅（營業稅）和企業所得稅等稅種上，還沒有從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稅等政策給予小微企業直接的稅收優惠。同時，雖然地方政府有權對房產稅和城鎮土地使用稅實施相關減免稅措施，但在經濟形勢趨緊和稅收增收難度大的情況下，小微企業向稅務部門申請房產稅和城鎮土地使用稅減免存在困難。
3.缺乏對小微企業稅收政策的整體設計和專門性稅制安排（1）缺乏針對小微企業的整體稅制設計。目前出臺的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相對分散，沒有在整體上對小微企業稅收政策進行通盤考慮，缺乏與《中小企業促進法》相配套、具有針對性且較為系統的扶持小微企業發展的稅收政策。一是未能針對小微企業的特殊性，給予特殊的稅制設計。二是未能根據小微企業不同發展階段的需要，來制定稅收政策或制度安排。
（2）稅收政策支持小微企業范圍有待統一。現行有關小微企業的稅收優惠政策，其支持范圍存在差別。具體看，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中界定的小微企業是指小型微利企業；而增值稅（營業稅）優惠政策是針對“增值稅小規模納稅人企業或非企業性單位”。小微企業概念界定和優惠范圍上的差別，不利于小微企業稅收政策的統籌設計，有待統一和明確。
（3）臨時性稅收政策較多，缺乏長期性制度安排。除了企業所得稅對小型微利企業的優惠稅率、增值稅對小規模納稅人的征收率、增值稅（營業稅）的2萬元起征點等政策屬于長期性稅收政策外，其他大多屬于反周期的帶有優惠期限的臨時性政策。臨時性的優惠政策不利于企業制定長期規劃和進行相關決策。
4.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執行有待加強（1）小微企業征管程序有待進一步簡化。現行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的備案程序仍較為繁瑣。由于小微企業處于初創或求生存的階段，管理能力相對薄弱，不適應環節較多的各種認定手續和流程。
從課題組調研結果看，小微企業實行互聯網辦稅的比重達到82%，可見小微企業辦稅條件有較大改善。同時，認為納稅成本較高的企業占比為26%、成本中等的企業占比55%、成本較低的企業占比為19%，表明納稅成本還有待進一步降低。
（2）對小微企業的稅收宣傳和納稅服務有待加強。從調研結果看，有關企業對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的享受情況，在部分樣本企業的表格中還是空白，并沒有填寫，這表明一些小微企業對國家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還存在不了解的情況。其原因，一方面是小微企業受規模限制，缺乏專業的財稅人員或財稅人員素質不高，缺少對國家稅收政策的了解；另一方面，也說明稅務部門的稅收宣傳還存在一定的問題，需要針對小微企業群體，加大稅收政策的宣傳和加強納稅服務。
完善小微企業稅收政策的建議
1.完善小微企業所得稅政策（1）完善小型微利企業所得稅優惠稅率和減半征收政策。對于小型微利企業所得稅政策，進一步加大政策優惠力度的可能方向是對年應納稅所得額低于一定限額的小微企業給予更優惠的減征待遇。建議在年應納稅所得額不超過30萬元的范圍內，再選擇年應納稅所得額低于一定水平（10萬元或20萬元）的小型微利企業，給予所得雙減半征稅的政策。
通過這種設計，可以形成不同贏利水平的小型企業之間的差別稅率。即年應納稅所得額低于10萬元（含10萬元）的企業實際稅率為5%；10萬-30萬元（含30萬元）的企業實際稅率為10%；大于30萬元的企業稅率為25%。
根據2014年小微企業所得稅減半征收政策的運行結果，假設按照2014年的小微企業數量規模，如果將減半征收的規定調整為減按25%征收，則減免稅額將達到200億元。
（2）適度放寬小型微利企業認定條件。考慮到小微企業一般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員工人數較多，將從業人數（企業建立勞動關系的職工人數和企業接受的勞務派遣用工人數之和）作為限制享受優惠政策的條件，與鼓勵小微企業發揮吸納就業作用的政策目標相悖。同時，稅收征管中以從業人數為標準進行審核的難度也較高。因此，建議放寬企業所得稅小型微利企業從業人數標準限制（現行標準為工業企業100人，其他企業80人），或者直接取消從業人數標準限制。
2.完善小微企業增值稅政策
對于小微企業增值稅（營業稅）政策，加大優惠力度的可能方向是繼續提高起征點。建議在一定期限內對月銷售額2萬元（含2萬元）至4萬元的增值稅小規模納稅人，免征增值稅。如果將增值稅和營業稅起征點提高到4萬元，減免稅額約為880億元。
3.完善小微企業財產稅政策
現行涉及到小微企業的財產稅政策，主要是針對孵化器和科技園無償或通過出租等方式提供給孵化企業使用的房產、土地，給予房產稅和城鎮土地使用稅的免稅政策。考慮到創業初期的小微企業的負擔較重，為減輕其財產稅方面的負擔，也有必要考慮對小微企業自用的房產、土地免征房產稅和城鎮土地使用稅。同時，對小微企業租賃房產、土地的合同免征印花稅。
通過上述相關優惠政策安排，擁有自有房產、土地的小微企業，或租用孵化器和科技園等相關機構（包括符合條件的眾創空間等新型孵化機構）房產、土地的小微企業，都可以直接或間接地享受到減免房產稅和城鎮土地使用稅的優惠。
4.完善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等稅收政策（1）完善小微企業融資服務的稅收政策。一是完善小微企業融資租賃的稅收政策。應制定專門的優惠政策，對面向小微企業的融資租賃企業增值稅實際稅負超過3%的部分實行增值稅即征即退政策；對為小微企業提供融資租賃服務的融資租賃企業給予融資租賃加速折舊的企業所得稅政策。二是參照為中小企業提供擔保的機構的優惠政策，對為小微企業提供增信服務的信用增進機構，以及為小微企業提供信息服務、信用評估等服務的金融服務機構，也給予一定期限內免征營業稅的政策。
（2）完善小微企業投資服務的稅收政策。一是適度放寬創業投資企業投資對象的條件，將中小高新技術企業的條件適度放寬到科技型中小企業。二是制定對天使投資的所得稅優惠政策，對小微企業、孵化機構和投向創新活動的天使投資等給予稅收支持。建議對天使投資企業采取股權投資方式投資于未上市的初創期科技型中小企業2年以上并符合條件的，可以按照投資額的100%，在股權持有滿2年的當年抵扣應納稅所得額；當年不足抵扣的，可以在以后納稅年度結轉抵扣。
（3）完善小微企業其他服務的稅收政策。建議將符合條件的眾創空間等新型孵化機構適用科技企業孵化器稅收優惠政策，給予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和營業稅免稅政策。
（作者分別為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和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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